卑微忠犬

“一千三百万晶石一次！

一千三百万晶石两次！

真的没有人再加了吗？”

台上的拍卖师神情激昂地再次介绍着卖品——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脖子上戴着的颈环正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昭示着其暂时没有伤人的危险。

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几乎密密麻麻全是伤痕，有新有旧，细看还能发现他干枯的头发间有两只几乎与头发融为一体的兽耳耷拉着。

拍卖师的内心兴奋极了。

这个少年虽然是传说中几百年前一夜之间几乎满门灭绝的猫族，品相也能看出来曾经是一等一的好，但长时间的实验摧残己经让他几近崩溃，失去了实验价值，身材也消瘦得没有妖样。

会所本打算靠着他的脸蛋最后再捞一笔钱，卖给那些有恶劣癖好的上层妖们折磨。

不曾想竟然能拍卖到这样高的价格，要知道，之前卖的妖族奴隶也就是一百万出头的价格。

这样想着，拍卖师说完了最后一次拍价。

一锤定音。

特制的锁妖笼被人拖进后台，等待着买主做完最后的买卖手续。

坐席下的妖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究竟是何方神圣买下了这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奴隶。

“天啊，这么多晶石！

那个人疯了吗？”

台下某个妖兴奋地晃动着尾巴，鳞片折射出冷冽的光。

“嘘，你是新来的吧，没看到出价的人在二楼吗？

那是会所的座上宾，在贵宾包厢里呢！”

坐在他旁边的某个妖老神在在地说道，瞬膜开合了下。

二楼包厢内。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液晶屏上的身影，少年奴隶被拖下去时露出张惨白的侧脸，和他记忆里的那个面庞有七分相似。

“首领，一切准备就绪了。”

男人身旁站立着的亲卫用无法被外界听到的特制传声音石说道。

被称为首领的男人听到这话，手指轻微地摩擦了下沙发把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两天前，他们的组织接到消息，一颗前所未有的纯净高阶妖核将在今晚作为最后一个拍品被拍卖，地点则是他们不愿过于深入的地方——“鲛人的眼泪”会所。

与其称它为“鲛人”的眼泪，他们更想称其为“鳄鱼”的眼泪。

当“首领”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就己经做出了一个计划——以身入局，窃取妖核。

高阶妖核的能量能够挽救许多人的生命，组织里新来的“志愿者”急需要它。

至于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拍下它——这封邀请函就是试探。

他们必须暴露在会所的视野里，与此同时另一边必须突破重重阻碍窃走妖核。

一旦失误，引发的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连锁的后果，没人能承担。

这么想着，“首领”那双眼睛泛起一丝涟漪，幽绿色的瞳孔竖成诡谲的形状。

“尊敬的有琴玺先生，您的东西己经在楼下准备好了，请问您需要我带领您提前离场吗？”

进门的服务生弯着腰恭敬道。

有琴玺挥了下手，身旁的亲卫心领神会，说道：“先生还想再看一会，你在楼下等着吧。”

服务生应声退下。

楼下拍卖会。

被有琴玺拍走的少年己经移下。

聚光灯下，拍卖师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就在刚刚，他突然接到通知，最后的万众瞩目的拍品被盗，后台己经乱成一锅粥了，根本无暇顾及拍卖会。

拍卖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后台工作人员，拜托他务必要去仓库挑选一个品质绝佳的卖品。

片刻后，一个罩着黑丝绒布的精美囚笼被拉到后台，拍卖师借口来到后台，看着被遮住的笼子，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这个是最好的？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人似乎刚从惊吓中缓过来，颤声道：“这是孟大人交给我的，你今天就算不想要它，它也得上。”

拍卖师又是一惊，顾不得再多问了，急忙回到台前，清了清嗓，开始念起最后的说词。

沉重的滚轮滑出闷闷的声音，黑丝绒布下溢出的妖气让拍卖会一瞬噤声——那是属于强者的妖气，让妖只要感受到就忍不住臣服。

拍卖师擦了擦汗，只有他知道这是那位孟大人的妖气。

但此时让他更担心的是，能让孟大人用妖力封锁的囚笼，这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样凶残的上古妖兽？

随着拍卖师念词的结束，黑丝绒布被缓缓揭下。

在二楼包厢内的有琴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也有点好奇，被偷走的高阶妖核，会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替品来满足坐席下贪婪的贵族们。

液晶屏上黑丝绒布的下落仿佛被无限放慢，露出了一把接一把的封妖锁。

当绒布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抹白色的身影，点缀着可怖的猩红，就这样安静地躺在笼底。

“咚”地一声，突兀地打破了现场的安静，这声音来自二楼。

那抹猩红像是刺伤了有琴玺的眼睛，灼得他眼尾泛起红。

他的瞳孔在接触到那个白色身影时骤然收缩，手中的茶杯因为手腕不受控制的颤抖，其中的茶水己经洒了些出来，温热的水珠顺着手背滴落下来。

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些了——那头曾经泛着珍珠光泽的秀发，那双白皙、纤细，却布满密密麻麻细小划痕的手，他甚至还能记起当时他抚摸那些伤口时心口酥麻和痛楚。

有琴玺想呼吸，但空气卡在喉咙里，他发出类似受伤小兽的呜声，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试图隔着屏幕攥紧那个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身影，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绝望地护住自己的珍宝。

“不可能……”他低声喘着气，如同将要溺亡之人看到救命稻草，疯了一样想抓住。

拍卖会上的声音打破了包厢内压抑的气氛，台下的惊呼和讨论声快要盖过拍卖师的声音了。

有妖惊讶于笼内少女的伤势，也有妖贪婪地觊觎着她的美貌。

“请容我介绍一下本次拍卖会的最后拍品——同样是一只传说中己经灭绝的猫族。”

拍卖师拿着手里刚刚紧急送到的关于最后一个拍品的介绍词说道。

“与上一个拍品不同的是，这只猫妖的血统更纯，且拥有更强大，更纯粹的妖力。”

语毕，拍卖师吩咐人将笼子拖至一旁的庞大仪器上。

这个仪器能检测出妖族妖力的纯度，越是纯粹的妖力，越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并且修行也比别的妖快。

只见仪器上的刻度尺不断变幻，最后停在几乎接近满格的位置。

台下哗然。

这下存了心思的不止是那些觊觎美貌的贵族了，有些以炼丹修行的妖们也在暗自打算，这样纯净的妖力，可以作为药引炼制出上好的妖丹。

拍卖师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反应，宣布拍卖开始。

不断有牌子被举起，而后又被下一个牌子打败。

拍卖师看着越来越大的数字，嘴角咧出阴险的笑意。

突然。

“五千万晶石。”

一首安静的二楼传来侍卫拖着细长音调的话语，声音不大，却仿佛重锤一般砸向台下，会所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五千万！！

五千万晶石一次！”

拍卖师露出明显的笑容，眼里的贪婪流露出来。

台下没了动静，有个贵族咬咬牙想要加价，却被身旁的亲信劝阻：“大人，这可不是简单的五千万。

那是包厢里的贵人，贵人想要，那这个数字它是多少都行啊。”

终是没有人再加价。

随着最后一声轻锤落下，那声音像是砸在有琴玺的心上，砸得他心口轻颤。

他望着屏幕里少女苍白的侧脸，胸腔里爆开炸裂般的钻疼，却又有饮鸩止渴般不顾一切的狂喜。

他的心脏狂跳得他头脑发晕，身旁的亲卫略显焦急的询问声都如同隔着层雾一般。

“首领？

我们该撤了。”

亲卫虽震惊于有琴玺在计划之外的出格之举，但眼下并不是交谈的好时机，组织的人己经得手了，他们必须尽快撤离。

有琴玺艰难地从割裂的悲痛和喜悦中抽离出来，眼眸中堪堪流露出的情绪也被尽数收回。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在门口侍卫的带领下来到楼下办理拍品转接手续。

在手续办理完之后。

有琴玺同亲卫走出会所的大门，不远处的接应车己经停好。

他迅速踏上车内，下一秒车身旋转变幻，只转眼间便到了家门口。

留在门口等待的宁树羽看见来人，快步走上前来，看见从车上拖下的两只笼子，神情愣了一下。

“怎么有两个？”

这话是问亲卫的。

不等亲卫回答，有琴玺就神情紧张地让人把笼子拖至室内。

宁树羽见亲卫也一头雾水，只能暂时将疑问搁置，匆匆跟上有琴玺。

黑色丝绒布罩着的笼子被轻轻置于客厅中，有琴玺将呼吸放到最轻，几乎快要窒息一般，他那双从小到大，不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镇定自若的手，此时却剧烈颤抖着。

他缓慢地将绒布掀开。

方才在屏幕里看得不甚真切，现在两人几乎抬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那是他不计其数的日日夜夜里彻夜难眠时思念着的人，是他蚀骨灼心地自虐般幻想的人。

他曾经的主人——步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