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心动数值

西月初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过神社的石阶，卷起几片晚樱的花瓣，空气里弥漫着新生绿叶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乌野町附近的小神社并不算热闹，只有零星几个参拜者。

“心奏，快来！

这里这里！”

穿着浅色春装、活力十足的女孩朝身后招手。

我微微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是小林美嘉，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我们考入了不同的高中。

“给，这是许愿的绘马。”

美嘉将一块小巧的木牌塞到我手里，然后低头拿笔唰唰地写了起来。

“我嘛…当然是希望新高中桃花朵朵开，遇到超级大帅哥！

顺便学业顺利啦！”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还在木牌上画了个巨大的爱心。

“心奏你也快写！

新学期总要有点期待嘛！”

新学期…意味着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该如何开口才能不冷场？

该如何接话才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我总是反应慢半拍，在事后才想到更好的回应。

我捏着那块光滑的小木牌，有点不知道写什么。

求考试及格？

好像太普通了。

求交到好多朋友？

又觉得有点贪心。

最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写了最实在的念头：希望能更好地理解大家的心情，成为一个更体贴、更善解人意的人，别再说错话、做错事了。

拜托了，神明大人。

落款处，我工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澄海心奏。

“写好啦？

让我看看…”美嘉凑过来，歪着头读我木牌上的字。

她安静了一秒，突然张开胳膊结结实实抱了我一下。

“什么啊…”她的声音软了下来，“这哪是愿望，这根本就是你本人嘛。”

她没笑我，抱得紧紧的。

“明明我们心奏己经超级温柔、超级会为别人着想了！

是那些不懂你的人没眼光！”

她放开我，转而拉住我的手： “不过也好！

如果这是心奏想做的事，我全力支持！

走，去求个最灵的御守，给这么好的心奏加满buff！”

她拽着我往请御守的地方冲，脚步轻快，好像我这个有点傻气的愿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求了一个“学业成就”的御守，小小的，绣着精致的花纹。

我把它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夹袋，拉好拉链，仿佛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也妥帖地藏好。

美嘉则兴致勃勃地挑了个绣着“缘”字的御守，红彤彤的，在她指尖晃呀晃。

“这个好！

说不定真能遇到个大帅哥呢！”

她美滋滋地把它塞进口袋，又凑过来搂我的胳膊，“心奏的学业御守也要加油哦！

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啦！”

离开神社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那片挂满绘马的架子在渐沉的夕阳下显得有些斑驳，无数的心事和期盼沉甸甸地坠在那些小木牌上，随着风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我的那块，此刻也挤在其中了吧。

那么小的一个愿望，神明大人能听得见吗？

……高中生活，也就那样。

上课，下课，吃便当。

大部分时间我都安安静静，存在感很低。

分组讨论时，我总是等别人先开口，然后点头或小声附和。

走廊遇见不太熟的同学，我会假装系鞋带或者看云，等他们走过再抬头。

有时候和别人说了句话，事后会在心里反复想：“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他那个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想着想着，耳朵后面就开始发烫。

清晨，我站在玄关镜子前，头发还有一撮倔强地翘着。

我沾水想把它压下去，未果。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我用食指戳戳脸颊，小声嘟囔：“今天…试着多说一句话看看？”

……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运动”、“社团”、“热血”这些词扯上关系。

加入排球部，完全是一场意外。

开学一周，我还没完全摸清校园的构造，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想找条近路回教室，却莫名其妙绕到了体育馆的后门。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击球声和少年们短促有力的呼喝声。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溜上了空无一人的二楼看台。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幅景象——下方明亮的灯光下，一橘一黑两个身影正在空出的半场里进行着一场近乎野蛮的对决。

排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以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在他们之间来回呼啸，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砰砰作响。

那个小个子跳得极高，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我看得呆住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手紧紧攥着看台的栏杆。

“哟，这不是一年三组的澄海同学吗？”

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我慌忙回头，只见三年级的大地学长和菅原学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学、学长好！”

我赶紧站首鞠躬，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

“来看练习？”

菅原学长的语气很温和，化解了我的尴尬。

“不是…我就是…路过，有点迷路了…”我小声解释，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觉得有意思吗？”

大地学长的声音总是很沉稳，让人安心。

他看了一眼楼下那两个还在较劲的一年级生，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有点乱来。”

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回场上。

那个橘色头发的少年又一次高高跃起，手臂挥出的动作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嗯…”我轻轻点头，目光还追随着那颗飞速穿梭的球，“虽然看不太懂…但是，感觉很厉害。”

能这样全力以赴地追逐着什么，本身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两位学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地学长清了清嗓子，转向我，神情变得格外认真：“澄海同学，事实上，我们排球部现在正缺人手。

清水——就是我们现在的经理，她非常能干，但只有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我看你做事很认真细致的样子，要不要来试试看？

做我们的经理。”

“我？

不行的不行的！”

我吓了一跳，慌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让我待在这么吵闹又充满力量的地方？

每天和这些光芒西射的人打交道？

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用马上答应啦，”菅原学长及时开口，笑容暖暖的，“先来帮帮忙嘛，感受一下氛围。”

也许是学长们太过真诚的目光，也许是心底那点不甘心再次作祟，也许只是楼下那个橘色头发的少年又一次不顾一切救球摔倒的样子有点傻，又有点让人羡慕。

几天后，我穿着略显宽大的运动服，手里拿着崭新的笔记本，再一次站在了排球部的体育馆门口。

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门。

喧闹的热浪和少年们蓬勃的生气瞬间将我包裹。

新的故事，似乎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