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朝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二十分钟。
她需要这段时间来平复心情，也需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当她终于收拾好情绪走出浴室时，外面的声音己经平息了。
客厅里，程维诺正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
李桂芳则不见踪影。
"妈呢？
"叶云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走了。
"程维诺揉了揉太阳穴，"云朝，你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妈她就是那个性格，你何必跟她较真呢？
"叶云朝的心沉了下去。
她走到程维诺对面坐下，首视着他的眼睛："维诺，你觉得刚才的事情，是我在跟她较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维诺避开她的目光，"但妈年纪大了，思想传统，你穿那种睡裙她确实接受不了。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所以我应该为了迎合她的审美，改变我自己的穿衣风格？
在我的卧室里？
"叶云朝感到一阵荒谬，"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不敲门？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问题。
"程维诺叹了口气："我知道，敲门这件事是妈不对。
但我己经说过她了，她也答应以后会注意。
你就不能退一步吗？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要我退一步。
为什么错的明明不是我，却总是我在退让？
）叶云朝没有继续争辩。
她知道，在程维诺的认知里，平息矛盾比弄清对错更重要。
她站起身："我去做早餐。
""不用了，"程维诺也站起来，"妈走之前把早餐都做好了。
"叶云朝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粥。
她看着那些饭菜，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饿，你先吃吧。
"她转身想回卧室。
"云朝，"程维诺拉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别这样。
妈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凉拌黄瓜，尝尝吧。
"叶云朝看着丈夫恳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她夹起一块黄瓜，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程维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李桂芳，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妈？
您怎么又回来了？
"程维诺惊讶地问。
李桂芳笑着走进来，仿佛早上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我走到半路想起来，给你们买的拖鞋忘拿了。
顺便啊，我从早市上买了块新桌布，你们现在用的那个颜色太素了，换个鲜亮点的，家里也显得有生气。
"叶云朝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她看着李桂芳熟门熟路地走到餐桌前，开始收拾上面的餐具。
"妈，我们正在吃饭。
"她尽量控制着语气。
"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很快就好。
"李桂芳手脚麻利地把餐具移到一边，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大红底色的桌布，上面绣着俗气的金色牡丹。
叶云朝看着那块与她精心挑选的现代简约风格格格不入的桌布，感觉自己的审美被按在地上摩擦。
"妈，我们现在的桌布挺好的。
"她说。
"好什么呀，"李桂芳一边铺桌布一边说，"灰扑扑的，一点喜气都没有。
你们新婚夫妇，家里就要红红火火的才好。
你看这块多喜庆，这牡丹绣得多好，象征富贵吉祥！
"鲜红的桌布铺在餐桌上，与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叶云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程维诺显然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他还是打着圆场："妈买的这块是挺喜庆的，不过我们平时用原来那块习惯了......""习惯可以改嘛！
"李桂芳打断他，又转向叶云朝，"云朝啊，不是妈说你，你们这屋里的装修也太素了。
这墙漆的颜色，跟医院似的。
还有这沙发，怎么买个白色的？
多不耐脏啊！
窗帘也是，料子太薄了......"她开始在客厅里转悠，对每一件家具和装饰品评头论足。
"这个花瓶摆在这里多碍事，一不小心就碰倒了。
我给你们买个实木的收纳架多好。
""这些书就这么摆在书架上，落灰了多难擦。
要我说啊，就该都装进书柜里，玻璃门一关，又整齐又干净。
""阳台上的花养得太多了，招虫子。
留两盆意思意思就行了。
"叶云朝默默地听着，每一句批评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这个家是她和程维诺一点点布置起来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而现在，这一切在李桂芳眼中都成了需要被"纠正"的错误。
（难道我的品味就这么差吗？
还是说，她只是不能接受任何不符合她审美的东西？
）终于，在李桂芳开始批评他们卧室的床头灯"造型太怪异"时，叶云朝忍不住开口了："妈，这些都是我们喜欢的风格。
"李桂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喜欢归喜欢，但也要实用不是？
妈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才是过日子需要的东西。
""我和维诺己经成年了，我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叶云朝坚持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程维诺赶紧插话："妈也是为我们好。
不过装修这个事情嘛，各有各的喜好，咱们求同存异，求同存异。
"李桂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再说什么。
她转身从袋子里又拿出几样东西："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拖鞋，棉的，穿着舒服。
你们现在用的那个什么乳胶拖鞋，滑溜溜的，一点都不跟脚。
"叶云朝看着那几双土气的塑料底棉拖鞋，再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的符合人体工学的乳胶拖鞋，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审美的争论，而是一场关于这个家主权的争夺。
李桂芳正在用她的方式，一点点地侵蚀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把它改造成她认为"正确"的样子。
而最让她心痛的是，程维诺似乎完全不理解这场斗争的意义，只觉得是女人间的斤斤计较。
"谢谢妈，"她最终只能挤出这句话，"拖鞋我们收下了。
"李桂芳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妈给你们买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
"她又交代了几句家常，这才真正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叶云朝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餐桌上那刺眼的红色桌布，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沉甸甸的。
程维诺在她身边坐下，试图安抚她："妈就是这样，热心过头。
你要是不喜欢这桌布，咱们收起来不用就是了。
"叶云朝转头看着他："维诺，你觉得这只是一块桌布的问题吗？
""那还能是什么问题？
"程维诺不解。
她看着丈夫茫然的表情，突然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他永远不会明白，这不是一块桌布，而是一个象征。
象征着我们的空间被入侵，我们的选择被否定，我们的生活被干涉。
）她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鲜红的桌布在她眼前晃动，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宣告着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她知道，下一次冲突，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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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呢？
"叶云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走了。
"程维诺揉了揉太阳穴，"云朝，你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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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朝的心沉了下去。
她走到程维诺对面坐下，首视着他的眼睛："维诺，你觉得刚才的事情，是我在跟她较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维诺避开她的目光，"但妈年纪大了，思想传统，你穿那种睡裙她确实接受不了。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所以我应该为了迎合她的审美，改变我自己的穿衣风格？
在我的卧室里？
"叶云朝感到一阵荒谬，"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不敲门？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问题。
"程维诺叹了口气："我知道，敲门这件事是妈不对。
但我己经说过她了，她也答应以后会注意。
你就不能退一步吗？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要我退一步。
为什么错的明明不是我，却总是我在退让？
）叶云朝没有继续争辩。
她知道，在程维诺的认知里，平息矛盾比弄清对错更重要。
她站起身："我去做早餐。
""不用了，"程维诺也站起来，"妈走之前把早餐都做好了。
"叶云朝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粥。
她看着那些饭菜，突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饿，你先吃吧。
"她转身想回卧室。
"云朝，"程维诺拉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别这样。
妈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凉拌黄瓜，尝尝吧。
"叶云朝看着丈夫恳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她夹起一块黄瓜，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程维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李桂芳，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
"妈？
您怎么又回来了？
"程维诺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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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啊，我从早市上买了块新桌布，你们现在用的那个颜色太素了，换个鲜亮点的，家里也显得有生气。
"叶云朝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她看着李桂芳熟门熟路地走到餐桌前，开始收拾上面的餐具。
"妈，我们正在吃饭。
"她尽量控制着语气。
"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很快就好。
"李桂芳手脚麻利地把餐具移到一边，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大红底色的桌布，上面绣着俗气的金色牡丹。
叶云朝看着那块与她精心挑选的现代简约风格格格不入的桌布，感觉自己的审美被按在地上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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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好什么呀，"李桂芳一边铺桌布一边说，"灰扑扑的，一点喜气都没有。
你们新婚夫妇，家里就要红红火火的才好。
你看这块多喜庆，这牡丹绣得多好，象征富贵吉祥！
"鲜红的桌布铺在餐桌上，与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叶云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程维诺显然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他还是打着圆场："妈买的这块是挺喜庆的，不过我们平时用原来那块习惯了......""习惯可以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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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装修这个事情嘛，各有各的喜好，咱们求同存异，求同存异。
"李桂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没再说什么。
她转身从袋子里又拿出几样东西："这是我给你们买的拖鞋，棉的，穿着舒服。
你们现在用的那个什么乳胶拖鞋，滑溜溜的，一点都不跟脚。
"叶云朝看着那几双土气的塑料底棉拖鞋，再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的符合人体工学的乳胶拖鞋，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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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芳正在用她的方式，一点点地侵蚀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把它改造成她认为"正确"的样子。
而最让她心痛的是，程维诺似乎完全不理解这场斗争的意义，只觉得是女人间的斤斤计较。
"谢谢妈，"她最终只能挤出这句话，"拖鞋我们收下了。
"李桂芳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妈给你们买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
"她又交代了几句家常，这才真正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叶云朝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餐桌上那刺眼的红色桌布，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沉甸甸的。
程维诺在她身边坐下，试图安抚她："妈就是这样，热心过头。
你要是不喜欢这桌布，咱们收起来不用就是了。
"叶云朝转头看着他："维诺，你觉得这只是一块桌布的问题吗？
""那还能是什么问题？
"程维诺不解。
她看着丈夫茫然的表情，突然失去了解释的欲望。
（他永远不会明白，这不是一块桌布，而是一个象征。
象征着我们的空间被入侵，我们的选择被否定，我们的生活被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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