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又到了开学的时段；明明己是秋天，而广深市仍被夏日的尾巴扼住喉咙；沈徊把行李箱立在锈迹斑斑的侧门口，抬起头，烫金牌匾上“立德博学”西字被太阳烤得发白。
她眯起眼，像把刀归入刀鞘，把多余的事情插回心里。
门卫递给她一张临时出入卡，随口问：“转校的？
高三了还换学校，少见。”
沈徊“嗯”了一声，声音低却带着锋，像冰锥打在铁栏杆。
她其实并不想解释——三个月前，母亲死于一场连新闻都没有上的车祸之中；半个月前，父亲卖掉了房子，带着新妻子，去了澳洲；而她，沈徊，从一个家庭温馨和睦的前流学霸，变成了他人口中的“妈没了，爹带着新欢跑路的弃女”。
三天前，外婆把她从北方小镇拎了回来，说“广深教育质量好，好好学习，别像你妈”一句话，她像一件行李，被邮寄到这个潮热的城市，也是她并不熟悉的家乡——广深…… 2 教务处走廊比外面更闷。
沈徊站在“高三（七）班”的铭牌下，听见里面嗡嗡的早读声，像一窝被惊动的蜂。
班主任老赵是个地中海中年人，笑得像加了三勺糖的豆浆。
“我们班重点苗子多，竞争大，你先坐最后一排的空位，月考后重排。”
沈徊点头，推门进去。
五十多双眼睛“刷”地扫过来——她个子高，一米七三，披落肩头的长发，耳骨上有一枚极小的黑色耳钉；白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没系，锁骨下隐约露出一点旧疤。
那些目光像探照灯，在她身上来回刮，试图刮下一层“新来的神秘”。
沈徊惯性地把情绪调成静音，却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忽然撞上一双眼睛——那眼睛太干净，像把盛夏的日光过滤了九遍，只剩一汪凉白开。
眼睛的主人是个皮肤冷白的女孩，齐肩黑发，刘海软软地搭在睫毛上，唇色淡得近乎透明。
她正在帮同桌摆正歪斜的试卷，指尖细小，腕骨伶仃，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的孱弱。
沈徊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几个字：“柔弱小白花”。
小白花似乎被她盯得慌，睫毛扑簌一下，耳尖瞬间红透。
沈徊收回目光，垂眼往最后一排走。
擦肩而过的 0.3 秒，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极淡的洗衣粉味——柠檬混着薄荷，像一把隐形的小刷子，扫过她心脏最痒的那块肉。
3 上午第三节是英语小测。
卷子发下来，教室里只剩翻页与叹气。
沈徊写到作文时，己经有人小声抽泣——广陵一中的题，难度出了名地“劝退学渣”。
她提前十五分钟写完，懒得检查，转着笔，目光自行导航到那朵“小白花”。
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江曦——沈徊在新班级名单上第一眼就注意到：“江曦，语文 143，英语 145，数学 68……”严重偏科，像一株被风吹歪的芦苇。
此刻江曦正咬着下唇，左手悄悄按住腹部，右手写字的速度越来越慢，字迹开始发飘。
沈徊看见她后颈渗出细汗，把校服领口浸出深色阴影。
“痛经？”
沈徊挑眉。
下课铃响，江曦没有起身，只是把腰弯得更低，像折叠的信纸。
周围同学奔去食堂，没人注意她。
沈徊单手揣兜，走过去，指节在桌面轻敲两下。
“需要去医务室吗？”
江曦抬头，嘴唇发白，却先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老毛病，我趴一会儿就好。”
沈徊“啧”了一声，突然俯身，把江曦打横抱了起来。
公主抱。
江曦低呼，条件反射勾住她脖子。
沈徊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发抖，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雏鸟。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闭嘴。”
沈徊声音冷，却把她往怀里拢了拢，“你膝盖在流血，自己没闻到血腥？”
江曦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边膝盖渗出一点鲜红——原来早上在校门口被人撞倒，伤口裂开，她却因为腹痛没察觉。
4 去医务室要穿过操场。
九月的太阳像烧红的铁板，沈徊却走得稳，连呼吸都没乱。
怀里的江曦把脸埋进她肩窝，滚烫的呼吸透过薄薄衬衫，烙在锁骨。
沈徊盯着前方，心跳声大得仿佛全校都能听见——她分不清那声音是自己的，还是江曦的。
校医给江曦倒了杯红糖水，又拿暖宝宝与创可贴。
沈徊靠在门框，垂眼看手机，余光却全程绑在江曦身上。
“同学，谢谢你啊，怎么称呼？”
校医问。
“沈徊。”
“哪个徊？”
“徘徊的徊。”
江曦捧着杯子，小声重复：“沈徊……”像把她的名字放在舌尖掂量，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5 中午十二点，教室里只剩吊扇吱呀。
沈徊买了两份鸡排饭，把其中一份放到江曦桌上。
“吃。”
江曦愣了愣，“我……没胃口。”
“那我喂你？”
沈徊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淡得像讨论一道数学题。
江曦被噎住，半晌，伸手拆筷子。
她吃饭很慢，一口一口，像某种食草小动物。
沈徊吃得快，却不走，撑着下巴看她。
“你数学 68？”
江曦耳根瞬红，“我……逻辑思维不太好。”
“我 150。”
沈徊用拇指点点自己，“以后给你补。”
江曦眨了眨眼，怯怯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徊用筷子尾端轻敲她额头，声音低哑：“我对你好了？”
“……只是见不得有人疼得走不动路，还硬撑。”
6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
广陵一中高三的体育课形同虚设，操场被太阳烤得冒烟，体育老师让女生跑两圈后自由活动。
沈徊插兜站在树影里，看江曦拖着步子落在队尾。
跑到第二圈，江曦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扑。
沈徊比体育老师反应更快，几步冲过去，一把捞住。
江曦的掌心被塑胶跑道磨破，血珠渗出来，她却先抬头对沈徊笑：“又麻烦你了。”
沈徊眸色沉得吓人，突然把人背到身上，朝教学楼走。
“沈徊，你放我下来，老师会骂——让他骂。”
“……”江曦趴在她背上，听见少女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像某种被激怒的兽。
她的心跳得更快，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砸在沈徊的肩胛。
7 傍晚六点，教室白炽灯亮起。
沈徊把江曦安顿在座位，自己去水房打了一盆温水，把人手指尖的砂土洗净，再贴创可贴。
动作粗鲁却细致。
江曦垂眼看她，忽然开口：“沈徊，你以前……也这样照顾别人吗？”
沈徊拧毛巾的手一顿，嘴角扯出个自嘲的弧度：“我没照顾过谁，我妈死得早，我爸跑得远，我连自己都懒得照顾。”
江曦心口像被针扎，疼得她下意识抓住沈徊的手腕。
“那……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
沈徊抬眼，灯光在她瞳仁里碎成银河。
她盯了江曦两秒，忽地笑了，笑得又坏又温柔：“小姑娘，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我？”
江曦攥紧她手腕，声音轻却执拗：“我可以学。”
8 晚自习前，广播突然通知：“请高三（七）班沈徊同学到德育处领取校服。”
沈徊“啧”了一声，刚起身，江曦拉住她衣角。
“我陪你。”
“你腿不疼了？”
“能走。”
德育处门口排满领校服的新生。
沈徊站在队尾，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被江曦轻轻牵着——说是牵手，其实江曦只敢捏住她两根手指，像抓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鸟。
轮到沈徊时，老师递给她两套 175 的校服，顺口问：“你要住校吗？
还剩一个女寝空铺。”
沈徊还没开口，江曦抢先回答：“她不住。”
老师狐疑地看过来。
江曦脸瞬间通红，却硬着头皮补充：“我、我家离学校近，可以……一起上下学，方便。”
沈徊挑眉，侧头看她，眼底浮起细碎的笑意。
“对，我住她家。”
9 夜自习结束，己是十点。
校门外的梧桐大道灯影昏黄，蝉声拉得老长。
沈徊推着江曦的自行车，慢慢走。
江曦侧坐在后座，手抓她衣摆。
“沈徊。”
“嗯？”
“今天……谢谢你。”
“谢点实际的。”
江曦想了想，忽然踮脚，在沈徊左颊落了一个极轻的吻。
像蝴蝶踩水，一触即离。
沈徊僵在原地，耳骨上的黑色耳钉被路灯打出冷光。
“这样……够实际吗？”
江曦小声问。
沈徊舔了舔后槽牙，低笑：“不够。”
她伸手扣住江曦的后脑，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江曦，我对你，可能不止好心。”
10 江曦呼吸乱了。
她看见沈徊眼底燃着一簇火，灼灼地，却极力克制。
“我……我知道。”
“怕不怕？”
江曦摇头，鼻尖蹭过沈徊的鼻尖，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沈徊闭眼，再睁开，火己压成滚烫的岩浆。
“那就说好了，”她一字一顿，“从今晚开始，你归我罩。”
江曦弯眼，眸里碎星坠落。
“好。”
11 第二天，整个高三（七）班发现：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把行李搬进了江曦家——而常年数学垫底的“柔弱小白花”，课桌上多了一本手写笔记，封面嚣张地写着：《沈徊的独家提分秘籍·只给江曦》有人窃窃私语，说看见她俩在早读前共享一杯豆浆；有人看见晚自习后，沈徊把江曦背过水洼，鞋底却半点没湿；还有人发现，江曦的自行车后座，被缠了一圈黑色防滑布——那是沈徊从她旧行李箱上拆下来的。
青春的风暴总是无声，却能在最短的瞬间，把两个人的名字，写进同一条航线。
注本章约 3400 字，己埋设伏笔：1. 沈徊母亲车祸真相；2. 江曦数学“偏科”另有隐情；3. 沈父在澳洲的“新家庭”将与主线碰撞；4. 2018 年广深台风季将至，成为二人关系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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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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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点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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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徊僵在原地，耳骨上的黑色耳钉被路灯打出冷光。
“这样……够实际吗？”
江曦小声问。
沈徊舔了舔后槽牙，低笑：“不够。”
她伸手扣住江曦的后脑，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江曦，我对你，可能不止好心。”
10 江曦呼吸乱了。
她看见沈徊眼底燃着一簇火，灼灼地，却极力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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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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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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